faifan的部落格

一、美人魚

今天應該是我一生中最倒楣的日子。


我的數位相機掉了，又忘記帶傘出門，卻偏偏下了一場大雨，這場大雨還把我的背包淋濕，連帶地讓放在裡面的筆記型電腦一起罷工。


我搭了將近三個小時的火車到了東台灣，又搭了三個小時的客運才來到這個小村落，掠過眼前的除了綿綿如絲的雨滴之外，便是無窮無盡的青山和樹木，我想起了出門前總經理對我說的話：


「這件事情一定要低調。」
「如果被公開，那些環保團體一定會盡力阻止。」


我不知道總經理是哪來的靈感，竟然想在這種荒涼的地方蓋工廠，所以派了一位工程師，也就是倒楣的我，來到這裡評估環境。轉眼間已經三十歲了，在工作上依然是高不成、低不就，薪水維持在吃不飽也餓不死的數字，難得有這樣可以表現的機會，如果這個案子成功，應該會有一筆獎金，也可以升為主管吧！


我表面上向公司請了一個禮拜的假，麻煩助理幫我訂了車票以及安排住宿，我從她的眼神中看到驚訝。


這也難怪，因為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休假了。



我剛好在民宿的門口下車，這間民宿外表有點破舊，但是卻很乾淨，磚紅色的屋瓦，鵝黃色的外牆還有一排矮籬笆，雖然沒有招牌，但在黃昏夕陽的映照下，讓人有一股回到家的熟悉感。


我進門的時候，看到一個背對著我的女孩，正在整理物品。
她紮了一頭馬尾，脖子上掛了一條耳機， 我喚了幾聲，那女孩卻像沒聽到一樣，直到我扯開了喉嚨，她才注意到我。


她轉過身來，把耳機塞進耳朵裡，給我一個甜甜的笑容，說：
「歡迎來到美人魚民宿！」


女孩有著雪白的皮膚以及一雙帶有靈氣的眼睛，她的微笑自然而不造作，和這間民宿一樣，給我一種單純簡潔的感覺。


我發現這個女孩說話的口音有點奇怪，而且速度很慢，再加上那個突兀的耳機，讓我好奇的一直盯著她看。


她大概是發現我的疑惑，指了指耳朵說：「這是助聽器。」

「您好，我叫小魚。您應該是今天預約的客人吧？請問您怎麼稱呼呢？」

「小魚…。」我不自覺的覆頌了一次。


女孩笑了一下，說：「小魚是我的名字喔！難道你也叫做小魚嗎？」

我有點尷尬，說：「不不不…抱歉，因為我姓余，在公司裡也有很多人叫我『小余』，所以我覺得蠻有趣的。」

「哈，好巧喔，我們都是『小ㄩˊ』。」
「歡迎光臨！我先帶你到房間去，你應該餓了吧，等一下就可以吃飯了。」

小魚帶著我上樓，來到一條長廊，共有兩間房間，她指引我到較外側的那間。
當我經過另外一間房間的時候，聽到了一曲有點耳熟的音樂，卻又想不起來是甚麼歌。

進了房間之後，我把行李放下來，快速的瀏覽一下，我發現這間民宿的設備少的可憐。
房間裡只有一面純白的牆壁，一張書桌，一把椅子和一張床，甚至連電視都沒有，我想助理應該是為了幫我省錢，所以挑最便宜的民宿吧！最讓我不能接受的是，我的手機在這裡竟然完全收不到訊號。


「余先生，可以吃飯摟！」


小魚的手藝很好，雖然用的是豆腐、雞蛋、青菜或菜脯等簡單的食材，卻能讓我吃的津津有味，平常在公司為了加班，不是吃重口味的便當，不然就是啃冷麵包配可樂，我已經很久很久沒吃到這些家常菜了。

在吃飯的時候，我看見了另一位房客，那是一位中年婦女，大約五十多歲，我們四目相交，點了點頭示意，從頭到尾都沒有交談。

吃飽飯以後，我問小魚：
「我可以借個電腦上網嗎？」

小魚說：「我這裡沒有電腦，也沒有接網路。」

我不高興的抱怨：
「為甚麼這裡什麼都沒有？」
「相機不見了，電腦不能用，手機也不能打，叫我怎麼做事情？」

「這是一種自在呀！」小魚接著說：
「我喜歡簡簡單單的，家裡有太多雜物，就不敢變化，人好像也因此被綁住了。」
「心也是一樣，東西一多，就會讓心裡面雜念太多，人也會因此不舒服。」

「難道沒有這些機器，你就沒辦法生活了嗎？」

我愣了一下，但是也找不出道理可以反駁她，我以為這些電子產品已經是現代人不可或缺的東西，也沒想到現在竟然全部不能用。

小魚遞給我一支鉛筆，還有一本素色手札本，說：
「這些借你吧！」
「你如果想打電話的話，在客廳有一支投幣式的家用電話。」

出社會工作之後，我很少拿筆寫字，都是在電腦上打Email或電子表單，我突然覺得鉛筆拿在手心，那種木材與皮膚相接的觸感讓我好懷念，好像回到小時候一樣，也回憶起初戀的女孩，她送了我一隻鉛筆，那是我的幸運鉛筆，陪我經過大大小小的考試，我一直用到它短的握不住為止。

那天晚上，我沒有用筆記型電腦放著mp3睡覺，沒有拿著遙控器把電視頻道轉了又轉，而是一陣陣蟲鳴與狗吠，伴著我香甜的進入夢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