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這個月裡,我做了一個人生中,很重要很重要的決定。
我決定離開現在的公司,到一個新環境發展。
七年前,民國97年,也差不多是現在這個時間,4/1,我進到這間公司。
一轉眼,已經七年了。
我從一個工程師,變成高級工程師,再成為一位主管,底下帶了三個人。
很多人說帶下屬很像帶小孩,所以我無形之中等於多了三個小孩,每個小孩都有每個小孩的個性和脾氣,你如何能讓這些小孩服你,但又不過於強勢,就成了當主管的學問,但其實我只比他們大幾歲而已,他們就像是我的弟弟妹妹一樣。
如果有人欺負你的弟弟妹妹,你會生氣,你會想替他們辯護,你會想保護他們,我也不例外。
我不曉得是不是因為我的緣故,他們常常受到不公平的對待,永遠都是做最多事、挨最多罵,卻只得到少量獎勵的一群,所以他們一個一個,都離開了。
「那我呢?」
面對人生的十字路口,我不禁感到徬徨和迷惘,我不知道到底應該要往哪邊去?
失眠了幾天,我腦袋一直轉一直想,依然想不透,還好這時候我的朋友們,適時的點了我一下,可能只是一句話,或者是一個建議,就幫助我走出困境。
對於同事,不管是職位比我高,比我低,亦或者是同輩的人,我都希望拿掉名片上的頭銜,走出這棟水泥建築物之後,我們還可以當朋友,可惜這樣的理念,沒辦法適用在每個人身上。
合則聚,不合則散,當你有很多朋友遍佈各地的時候,其實處處是機會,只是看我自己願不願意走出來而已,所以我做了這個決定。
這次清明連假,我安排了一次特別的旅程,我到了雲林虎尾去拜訪我一個很久不見的老朋友-景仁。
他是我來到這間公司第一個認識的人,也是我的好同事,我們一起打過大大小小的戰役,最後我當了主管,他回歸山林到了中南部發展。
不知道怎麼回事,當我已經做好決定的時候,我就有一股念頭,一直想跟他說這件事。
剛好Mag前幾天才問我,連假有沒有安排,我想來想去,還是拿起手機撥了個電話給他,但其實我們已經一兩年沒連絡了。
他很高興我要去拜訪他,順便過去看看他的小孩,我們約在一間有著漂亮荷花池的餐廳,大家寒暄了一下,但我忍不住先開口:
「其實我這次來,是要跟你說一件事。」
「我,要離開現在的公司了。」我接著說:「等了這麼久,終於可以輪到我說這句話了。」
沒想到他不意外,說:「你這麼久沒找我,突然說要來,我就料到一定有什麼事情。」
我笑了笑,我們的默契依然還在。
「是因為同樣的原因嗎?」他問。
「嗯。」我點點頭,沒想到我連離職原因都不用說,他第一個念頭就猜到。
講完之後,我的心情變得格外的平靜。
可能是因為雲林這邊一眼望去,都是綠油油的稻田或蔬菜,讓我的心靈獲得洗滌。
又或著是我的心裡面已經認為,我在這間公司的生涯,從同一個點開始,又到了同一個點做結束,形成了一個圓滿。
我有告訴他我的去向,他也覺得對我來說應該會不錯,之後我們便不再聊工作的事情。
他帶著我去他岳父的田裡面摘波菜,踏在鬆軟的田裡,感受最真實的大地,看著皮膚黝黑的農人,頂著烈日,彎著腰低著頭,只為了將農作物送到我們桌上。
他們用小鏟子,一鏟一鏟的把菜從根部挖起,再拿掉外圍已經腐爛或是賣相不好的菜葉,放到竹籃裡面,一個小時的時薪是100元,比在7-11打工還低,所以幾乎都是年紀大的長輩在做,年輕人已經不願意做這樣的工作。
這滿滿的一藍菜,大概有130公斤,也只能賣個4000台幣左右,後面還有一大片的田地得趕在作物還是最新鮮的時候收割,我著實覺得我能坐在辦公室打電腦,是多麼爽的事情。
坐在耕耘機上,跟著柴油引擎一起律動,住在家族共同生活的三合院內,吃著剛離開土壤,還滴著露水的洋蔥和番茄,體驗紮紮實實的農村生活。
對一直待在都市我的來說,覺得這一切都很棒。
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,沒有多餘的物慾,簡簡單單的生活。
沒有都市的車水馬龍,沒有喧囂,沒有匆忙的步調。
但我知道,這只是新鮮感作祟,我知道我自己,沒辦法過像他這樣的生活。
他從以前就把名利看得很淡,可以說放就放,但我卻一直汲汲營營於富貴,追求了多年的地位與權力,轉眼之間卻就不見了。
跟他道別時,我跟他說:
「我下次還有工作不順的時候,再過來看你。」
「搞不好過沒多久,我又跑來跟你說。」
『ㄟ,景仁。』
『其實新工作的主管也蠻機歪的...。』
因為正逢兒童節,各地有很多活動,我帶著琁跟皓到二崙故事館玩吹糖,聽故事,二崙故事館是日據時代的派出所改建,整棟房子都是木造的,透露出濃濃的日式風情,今天剛好請到國寶級的吹糖大師,
要先把麥芽糖加熱,然後捏成中空的橢圓形,記得要留一條通氣管,放到模具裡面,再用力一吹,讓糖膨脹,就可以變成你想要的形狀。
琁選了她自己的生肖-牛,宇皓則選了恐龍,但其實吹糖需要花蠻大的力氣,就大約像是吹氣球這樣,糖才會膨脹,五歲以下的小孩其實做不來,而且糖乾掉之後很脆弱,一碰就碎。
要回家之前,我帶她們到虎尾交流道旁邊的新興景點-「屋頂上的貓」
這是一座以貓咪為主題打造的彩繪社區,由幾位虎尾科大的學生所策畫,把一隻隻的貓咪融入社區建築與牆面中,成為一種特色藝術。
其實琁還蠻怕毛茸茸的小動物,但是畫在牆壁上的她就不怕了。
雖然這次的旅行有點趕鴨子上架,我卻覺得很充實,有一種意外的收穫。
決定要轉職之後,我發現我並沒有想像中的輕鬆,反而被一陣一陣很負面的感覺佔領,我原本以為會像當兵要退伍的時候能一笑泯恩仇,沒想到隨著心境與立場的轉變,所有愛恨情仇全部湧上來,這種心境連我自己都覺得很奇妙。
畢竟是待了七年的環境,有很多人、事、物都是讓我很捨不得的,但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,縱有萬般不捨,該離開的還是要離開。
再見了,我待了七年的地方,我不會再回來了,後會無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