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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正機場第一航廈裡面的時鐘剛走過十二點,整個大廳空蕩蕩的沒甚麼旅客,我提著手上的塑膠袋,尋找著我朋友的身影。
在公共電話亭旁邊的座椅上,我發現了他,他的行李不多,只帶了一個小LV包包。
「等很久了嗎?」我在他旁邊的座位坐了下來,把塑膠袋遞給他,說:
「給你。」
「我剛剛坐高鐵去幫你買的,趁熱吃吧!」
我朋友笑了笑,雖然他戴了一頂鴨舌帽,但是依然掩蓋不住他爽朗的笑容。
「哈哈,謝謝。這麼多年了,我依然無法忘記台南這間肉圓的味道。」
「今天早上才接到你的電話說要回來一趟,害我都沒有準備,要不要去我家坐坐,休息一下?」
「不了,我要搭下一班飛機回去。」
「這麼趕?」
「還有,怎麼突然想要回來?」
朋友一邊吃著肉圓,一邊說:「沒甚麼,只是想找你聊聊。」
「你最近應該很難受吧!看起來你過的不太好。」我說:
「但是最壞的情況不就也是這樣了,還會比現在更糟嗎?」
「套一句老美常說的話…So far so good…。」
我這個朋友人高馬大,坐在機場的小凳子上,有點不舒服,他低著頭說:
「他們都說我生病了,都說我『injured』、『get hurt』了,可是我感覺我沒有。」
「我覺得我自己好的很,但是不知道為什麼,事情跟我想的總是有落差。」
我沉默了一下,說:
「也許,你是心受傷了…。」
「心?」
「受傷了?」
朋友疑問的說:
「身體檢查報告顯示,我的心臟很健康呀!」
「我不是這個意思,我是指,你被壓力還有過去的自己給牽絆住了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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也許是我朋友穿著條紋衣太過醒目,再加上他高大的身材,所以有不少人朝我們這邊看過來。
「還好你挑這種時間回來,人不是很多,不然你穿著這件衣服,又戴著這種Logo的帽子出現,要人不注意你都很難。」我說。
朋友笑笑的說:「人家說,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,所以我故意穿這樣回來,就是要反向思考。」
又接著說:「唉呀!你放心啦,沒人想得到我會在這種時候回來,更沒有猜的到我特地回來一趟,只為了吃兩顆肉圓。」
「回到我們剛剛的話題。」我說:
「我覺得,你可能是被壓力還有過去的自己給牽絆住了。」
「嗯?」
「怎麼說?」朋友問。
「每個人心中都活著另一個自己,有可能是最榮耀時候的自己,有可能是理想中希望達到的自己,我們常常把心中的自己與現實的自己做比較。有的人比較正面,一比之下有落差,就會想辦法進步,進而超越心中的自己,但大多時候,我們反而被這種比較吞沒了,越比越焦慮。」
「我以前不會這樣的。」朋友說。
「但是我現在只要看到那些彪形大漢惡狠狠的瞪著我,腦袋裡面就會不斷想著:『不能再出錯了…不能再出錯了…。』結果就跟我想像的完全不一樣。」
「我剛認識你的時候,也覺得你不是這樣的。」我告訴朋友。
「那時候的你,冷靜、沉穩、自信,就好像一面平靜無波的鏡子一樣,不管周遭發生甚麼事情,你都能夠將危機解除。」
「你回想一下,第一次面對他們的時候,會有這種想法嗎?」
「嗯…緊張是會緊張,但是好像沒這麼嚴重…。」
朋友歪著頭說。
「那,現在的你跟我第一次看到的你,有甚麼不一樣呢?」我又問。
「當然不一樣啦!不論是成績、地位或是名氣,我都不是以前的我啦!」朋友豪邁的說。
「所以啦。」
「你身上背了這些包袱,它們一直壓在你的肩膀上,越來越沉重,所以你才無法回到你自己。」
「包袱…。」
「那我該怎麼做?」
「忘記它們,把它們全部丟棄,把心空出來。」
「你說的倒簡單。」朋友嘆了一口氣,拿出包包裡面那台具有杜比環繞音效的A牌電腦,說:「我現在每天打開電視,或是用電腦上網,就會看到一堆人在討論我,好像他們比我還了解我自己。」
「這我知道。」
我吞了吞口水,說:
「可是,粉絲就是這樣,一條一條軟軟的,沒甚麼立場。」
「現在很多人在網路上唱衰你,叫你不要再丟人現眼了,有人說你已經走下坡了,甚至還有人叫你趕快滾回來,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在意,跟網路上的酸民認真,你就真的輸了。」
朋友聽了,沉默不語,好像在思考我剛剛所說的話。
「校年ㄟ,可以給我一些零錢嗎?阿貝我就邀ㄟ…。」
就在這個時候,一個流浪漢突然跑到我們身邊跟我們說話,害我和朋友都嚇了一跳。
「嗯…你看起來,就面熟喔…。」
流浪漢看著朋友說。
朋友壓低了帽簷,掏出一張五塊錢美金的鈔票,遞給流浪漢,說:「阿貝,你看嗯丟郎呀,我只是大眾臉,我們以前沒見過面…。」
流浪漢收了鈔票之後,也不再糾纏,一邊走到旁邊的角落一邊滴咕說:
「挖想馬是謀可能,那個人金罵應該低勒米國…。」
「實在是五告濫,看到就生氣,那ㄟ丟成安ㄋㄟ!」
我看了看朋友,聳聳肩,擺出一個無可奈何的姿勢,說:「就是這樣,別和他們認真。」
朋友笑了笑,沒有多說甚麼。
「還有那些所謂的評論專家,說穿了不過就是訓練有素的狗。」
「破了前所未有的難堪紀錄又如何?帳面數據不好看又怎麼樣?」
「不管他們說了甚麼,報了甚麼,你還是你自己。」
「就算他們給了你最中肯的建議,到頭來還是得靠你自己,去找回原本的自己。」
《搭乘XX航空公司AB-123號班機,飛往美國紐約的旅客,請在40號登機門登機…。》
朋友擦了擦嘴,拿起包包說:「我差不多要回去了…。」
「啊!我帶了另外一些東西要給你。」我從包包裡面拿出一顆破舊的棒球,交給朋友,說:「這是你以前給我的,現在先還給你,希望它能帶給你好運。」
「還有這個。」我又拿出一瓶洋酒,交給朋友,說:
「Keep Walking!」
朋友接過去,看了看,收到LV包包裡,說:
「謝謝…。」
「Keep Walking…。」
「對了,小王子快要出生了吧!?」
「恭喜!替我向他說聲好。」
「嗯,我會的。」
「下次在電視上看見你,應該是甚麼時候?」
「應該…應該是這裡的禮拜四早上吧…。」
「雖然我不想再給你壓力,但還是要提醒你,機會所剩不多,要好好把握。」
「最重要的是要找回自己。」
「我想在這塊土地上,還是有很多人在默默替你加油打氣的!」
朋友帥氣的轉身,點了點頭,就往登機門的方向走去。
就在朋友要進入登機門的時候,剛剛那個流浪漢突然衝過來,把剛剛那張五元美金還給我朋友,然後小聲的說:
「校年ㄟ,挖災呀你是誰…。」
「一時失志嗯免煩惱啦!加油ㄋㄟ,我們永遠挺你啦…。」
朋友笑了笑,接過那張上面寫著「加油!」的鈔票,進入了登機門。
我看著剛起飛的飛機,心中默默的祝福這位朋友,一切順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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