faifan的部落格

老羊的家在松柏鎮郊區的一個小村落裡，一間用稻草和磚頭勉強搭起的平房，大門早已經腐朽而斑駁，一點都不像是個藝術工匠住的地方。


老羊的年紀看起來約六七十歲，但他的臉看起來一點生氣也沒有，雙眼無神而空洞，滿頭白髮加上雜亂的鬍鬚，實在看不出來是個造筆匠。


小李和老羊先用著我聽不懂的湖南話交談了一陣，也許小李是在跟他解釋我來這裡的目的，但是老羊看著我，又對著小李搖搖頭，擺擺手。


小李對著我說：「老羊說他沒辦法幫你，請您回去吧。」



我聽了之後，先向老羊鞠了一個躬，說：

「老先生…老羊先生，您好，我是從台灣來的，我在找一隻鉛筆，長的大概就像是這樣…。」

我在紙上畫著幸運鉛筆的形狀，希望老羊能提供我一點資訊。


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，先釋出善意，人家應該比較願意幫忙。


「爺爺！爺爺！」一陣小女孩的聲音從房子裡面傳來。
「爺爺，好痛喔，好痛…。」小女孩的哭聲，讓老羊顧不得我們，轉身就進了屋子。


雖然很不禮貌，但我和小李也跟著進了屋子，我看到一個小女孩，躺在用稻草打的地舖中，身上只蓋了一件又破又薄的被單。


小女孩大概小學高年級左右的年紀，臉色很蒼白，四肢像是樹枝一樣瘦弱，而且好像完全無法使力，還在微微的抽搐。


她雙手環抱肚子，低頭痛苦的呻吟著。


老羊把小女孩扶起來，有兩件事情吸引我的目光。


「這…？！」


在小女孩的牙齦與牙齒之間有著灰黑色的線，這是嚴重鉛中毒的現象。





更讓我吃驚的是，這個小女孩長的跟明雯長的好像。


簡直一模一樣。



「我這邊有一點維生素C，先讓她吃下去吧，應該會讓她舒服一點。」


看到小女孩吃了藥，睡著了，老羊緊繃的表情終於舒緩了一些。
但他依舊不發一語，只是靜靜的看著小女孩。


「小李，我們先告辭吧。改天再來拜訪。」


在回程的路上，我詢問小李有關於老羊以及小女孩的事情。


「那個小女孩兒叫做小雯，本來是一個天真又活潑的孩子，可是在兩年前病倒了，就再也沒站起來。」
「老羊用了畢生的積蓄，到處找醫生治療她，情況卻沒有好轉，反而一天比一天糟糕。」
「雖然大家嘴裡不說，但是都知道小雯的病因。」


「喔？」我狐疑的說。


「不知道客人您有沒有注意到，這一帶的天空都是灰色的，空氣中還有一點怪味道？」



「有，而且我現在還覺得有點頭暈。」



「對，這是二氧化硫的味道，就是問題的癥結。」


「水口山這個地方確實因為採礦的緣故，讓很多人發了財，但是伴隨而來的，卻是無止盡的污染。」
「工廠上空漂浮著黑色煙霧，煙囪裡面灰塵繚繞，伴隨著滾滾濃煙。」
「土地都已經發黑，廢水流到了田裡，產生黑色的淤泥，使莊稼都無法生長，地下水也不能喝了。」


「漸漸的，人們開始生一些怪病。」
「像這樣生病的孩子，絕對不只小雯一個而已。」


我不禁疑問道：「看小雯的症狀，是很明顯的嚴重鉛中毒，如果繼續待在這樣的環境底下，再高明的醫生也治不好。」
「怎麼不離開呢？」


小李苦笑著說：「又能夠往哪裡去呢？」
「有能力走的人早就都離開了，這裡是我們的家鄉，沒有辦法說走就走的。」


我接著問：「不是聽說企業有補助金錢嗎？」


「補助是有，但是很少，而且大部分的居民從來沒拿到過。」


我說：「既然你對這種情形這麼了解，怎麼不找政府幫忙？」


小李又再度苦笑：「您有所不知，這些企業所繳納的稅收要佔地方財政收入的三分之一以上，官官相護，財大勢大，沒有用的。」


「而且老羊剛剛告訴我，醫生說小雯的日子不多了，所以他沒辦法幫您，請您回去吧！」



「…。」


看著車窗外原本應該是蔚藍色的天空，卻成了一片灰黑，我沉默了…。


~待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