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難得回爸媽家,我蹲在地上逗著隔壁機車行的小黃。

「小黃…你屁股也越來越大了…跟我們家小虎有得拼喔…。」


「汪汪~。」




小黃用牠咕嚕嚕的大眼睛看著我,吐著舌頭,似懂非懂的樣子,好可愛。

可是,我這篇文章要講的小黃並不是狗的故事,而是我搭計程車所遇到的趣事,所以前面這一大段,都是鬼扯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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常常出差的日子,搭小黃已經成為我生活中必備的交通工具。
目的地或遠或近,但是要在密閉的空間內,跟陌生人獨處一段時間,難免會遇到一些有意思的事情。

去年在大陸「打D」,我就遇到了一個激進的政治份子,行車途中一直喊著叫台灣和大陸要統一,讓我想從後座把他踢下車。(請見這篇)

最近常到新竹與台南出差,大部分都是搭計程車,在車上與司機聊天的過程中,我體會到這個社會上另一階層的辛酸與生活模式。

前幾天一大早八點左右,我在新竹火車站前坐到一台車,司機咬著檳榔,操著一口客家腔國語,很隨性的穿梭在新竹市狹小的道路中。

停紅綠燈的時候,司機看著窗外,看到一間永和豆漿正擠滿了人,就拉下窗戶對著窗外大罵:

「為甚麼他媽的豆漿就一定要叫永和?!」
「為甚麼加了永和這兩個字就要賣這麼貴?永和的就比較好吃嗎?沒有嘛~!」
「貴又不好吃,X!還這麼多人排隊,機X毛,老子我就偏偏不買永和的!」
「年輕人你說對不對?」

一大早我還沒睡醒,被他這麼一罵,睡意全消,又不曉得司機在發甚麼神經,只好附和他。

「對對…。」


「對嘛…你也覺得有道理對不對!以後我們都不要吃永和豆漿了…!X!」

「好好…不吃…不吃…。」
看他這麼氣憤,我不禁懷疑是不是永和豆漿老闆欠他錢沒還…。



還有兩次印象深刻的搭車經驗也是在新竹,有一回半夜凌晨一點左右,我剛下火車要回旅館,在車站門口搭了一個女司機的車。

這位司機年紀大約五十多歲,留著一頭過肩長髮還挑染,我想,在現在這個時間,女司機應該比男司機要安全一點吧。

上了車以後我才發現,這個女司機滿臉皺紋,歲月在她臉上歷盡了風霜,就像風乾的橘子皮一樣,看起來怵目驚心。
雖然已經是午夜時分,但是她的眼線畫的異常誇張。


黑,一種讓人很不舒服的黑。




「我要到風城購物中心。」

車子開動之後,我閉上眼睛想休息一下,卻聽到女司機開口說話了:
「你知道我們跑車很辛苦嗎?」

我一開始沒聽清楚,疑問的說:「不好意思,妳說甚麼?」

她的聲音聽起來更令人覺得不舒服,很空洞,又沙啞,幽幽的說:「跑車賺不到甚麼錢,等到這麼晚,又載到你這種短程的,我還是得跑,現在油錢又這麼貴…。」

那我還真的很不好意思喔~都是我的錯就對了~。

一路上,她不停的在抱怨,我都只是默默的聽,畢竟現在還在她的車上。

後來我發現她在繞路,我也不便說破,只說了一句:「我平常都是走XX路,這條路我還是第一次走。」

她也不掩飾,大拉拉的說:「反正你可以跟公司報帳,我多轉幾個彎,多個五塊十塊,沒差吧!」

遇到這種司機,我真的沒辦法再多說甚麼,看來經濟不景氣讓大家的修養都變差了。

要下車的時候,我發現我的皮夾裡只有大鈔,又惹得她不高興,奚落了我一頓,我要去旁邊的7-11買點東西換給她,她又怕我跑掉,最後她把車整個橫在便利商店門口等我,害店員一直看我,以為發生了甚麼事情。

後來聽別的司機說,假如在新竹要搭車,千萬別在火車站前面搭,因為他們通常都不跳錶,直接喊價,喊的價錢至少要比正常跳錶貴個30~50元,再加上這次不好的經驗,我現在寧願多走幾步路,到新竹車站對面的Sogo百貨搭車。

但是在這個年頭,要叫台計程車還得看司機臉色。



因為我要去的地方通常錶還沒有跳就到了,常常有很多司機不願意去,有一次我已經上了車,告訴司機我的目的地,司機卻凶巴巴說:

「你下車,去搭前面那台。」

我只好摸摸鼻子往前走,剛好看到有個大嬸,正笑咪咪的看著我說:「年輕人,要坐車嗎?」

我這次學乖了,先問她:「風城購物中心妳去不去?」

她很高興的說:「去!當然去!有生意可以做幹嘛不去?」


上了車之後,大嬸問我:「小夥子,剛剛你怎麼會問我去不去?」
我不高興的說:「因為我被妳後面那台車給趕下來。」

大嬸說:
「好啦,別生氣,他的車比較大台,想跑遠一點。」
「我呀,一大早只有兩個地方不跑,你知道是哪兩個地方嗎?」

我搖搖頭,大嬸接著說:「就是看守所跟人生最後的終點站。」

「人生最後的終點站?」我疑問的說。

「哈,小伙子,就是殯儀館啦!」

大嬸便開始說她所遭遇的故事:

「我說人呀,真的不可以太鐵齒,也不要不信邪。」
「有一天早上,就跟現在差不多的時間,我載一組客人到殯儀館去,結果整天的生意都差的不得了,一天下來,才跑了八百塊。」
「這時候我接到我兒子打來的電話,說:『媽媽,妳今天可不可以早點回家?我們去家樂福逛一逛好不好?』」
「我想說今天生意這麼差,不如早點回去休息,就跟兒子說我馬上回去。」
「才開到新竹車站旁邊的地下道,就看到兩個警察站在那裡,我這時候才發現我沒有把營業登記證擺出來,果然就被攔下來了。」

「結果呢?」

「結果當然是被開單啦!不管我怎麼哀求都沒用,最後開了一張單子,你猜多少錢?」

「被罰了多少錢?」

「一千二!」
「生意差不打緊,還被開了一張罰單,倒虧四百塊!」
「那天回家我兒子吵著要去量販店,我還罵他說:『假賽啦!去甚麼量販店!』」

「哈哈…。」

「從此之後,我就不在一大早跑車去殯儀館,真的是被嚇怕了…。」

我聽的津津有味,又接著問:「那看守所呢?看守所有甚麼故事?」

大嬸搖搖手,說:「也沒甚麼特別的故事,不過去那種地方的人總是心情不大好,哭哭啼啼的,一天的情緒就被打壞。」

我點點頭說:「也對…。」

「年輕人,到了,祝你一天都好運。」大嬸開朗的笑著,露出後排的金牙。
「謝謝大嬸,希望您也是。」

說也奇怪,那天的工作特別順利,機台也沒有狀況發生,早早就可以回家休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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另外一位司機趙老伯是我在桃園認識的,他平常都在桃園中信飯店前面排班,有一次,我要從中信飯店回家的時候,坐上他的車,隨口聊了幾句,才發現他就住在我家附近。

從此之後,只要我早上要去高鐵站,前一天一定會先和他連絡,告訴他我要出門的時間,請他來接我,而他每次都至少比約定時間早了十分鐘,就在樓下等我。

「趙先生…。」
「Te桑,你叫我老趙就好了。」

趙老伯還沒有開計程車之前,曾經開過旅行社,也在日本待過很長一段時間,所以他都稱呼我「Te桑」,也就是日文「鄭」的發音。

他常常會告訴我很多他在日本所發生的趣事,我聽的津津有味,也更加了解日本這個國家的文化。

「Te桑,我跟你說,在日本晚上十一點半以後,我都不敢搭JR電車。」
「喔?為甚麼?」

「只要在那個時間搭車,車門一打開,轟的一聲,滿車的酒氣就迎面衝過來,然後你就會看到一堆人都醉倒在車上。」

「襪,日本人這麼愛喝酒呀?」
「而且我在旅館裡面看到很多日本人,他們好認真喔,都工作到十一點十二點才回來休息。」


「這也算是他們的一種文化,日本人很大男人主義,如果男人準時下班回家,會被老婆看不起,老婆就會說:『你是不是在公司表現不好?怎麼都沒有出去跟客戶交際應酬?』」
「所以日本男人就算早下班,也不敢回家,就算沒有去應酬,要回家之前也要先到便利商店買瓶啤酒,然後往身上灑一點,回家才不會被老婆念經。」

「哈哈。」

「他們日本人離不開煙跟酒。」老趙接著說:「他們企業文化很有趣,你還沒當兵還沒結婚之前,公司不准你抽菸不准你喝酒;當完兵之後,公司准許你抽菸,但是不准你喝酒;若是你結婚以後,公司會問你會不會抽菸,會不會喝酒?如果你都不會,他們會帶你去喝酒!」


我想起了前年去日本東京玩的經驗,說:「老趙,我前年去日本玩,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他們的商品,不管是藥啦、生活用品之類的,品質都很好,一用就感覺的出來。」

老趙點點頭,說:「以前經濟還沒有這麼開放的時候,我曾經跑單幫一陣子。」
我疑問的說:「跑單幫?」

「就是把日本的商品帶回來賣。」
「我還記得那個時候我再台灣開了一間店,專門賣日本的商品,當時日本商人都沒辦法來台灣設分公司,但是他們對於經銷商的控管又很嚴格。」
「所以我帶著我的營利事業登記證,跑到日本去和他們交涉,希望能批他們的東西來賣。」
「他們還真的派人來台灣看看我是不是真的有開店,又做了很多嚴格的審查,最後才願意讓我賣他們的東西。」
「但是只要拿到經銷權,就可以用市價五成的成本批貨,我那時候算一算,就算扣掉旅費,我還至少可以賺30%。」

我問道:「老趙,你Hand-Carry能帶多少東西?」
老趙笑著說:「我是憲兵退伍的,還有一些同袍在機場上班,我要從日本出發之前只要給他打通電話,請他下飛機的時候來接我,就可以直接通關。」

他又嘆了一口氣,說:「後來經濟開放,日本人就自己來設點了,生意當然也做不下去了。」
「所以現在才跑來開車。」


接著,老趙語重心長的說:
「很多事情都是要把握機會,那時候賺了一筆,現在比較沒有經濟壓力,所以開車只是我打發時間的活動。」
「Te桑,你也要好好加油呀!」


下了車,跟老趙道別,我走向高鐵站,心裡還思索著老趙說的話,並且期待著下一次同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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